时间进入2017年，剑拔弩张的朝鲜半岛局势正发生不起眼的新变化。过去一年内，朝鲜两次核试验、先后八次试射弹道导弹（陆上与水下）以及美韩推进萨德部署，对整个东北亚安全稳定与中国外交进行了严峻考验。中国同时面临地区稳定与国际道义、经贸合作与战略安全等一系列尖锐矛盾，努力尝试予以平衡。不过，这种“夹板气”外交与多头不讨好的窘境随着鸡年到来，可能产生新动向。

1月24日，中国驻朝鲜大使馆举行新春招待会，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会副委员长金英大、保健大臣兼中朝亲善协会委员长姜河局、劳动党中央国际部副部长李昌根等共70多人应中方邀请出席了招待会。在中国正履行联合国两个对朝最严厉制裁的背景下，中朝关系与双方互动格外敏感。中国驻朝大使李进军表示，中朝关系在2017年面临挑战，但更将迎来机遇。而金英大副委员长则称赞“鲜血凝成”的朝中友谊具有悠久历史，是两国人民共同的宝贵财富。

如果说中方大使本着维护半岛和平稳定的愿景做出上述表态尚且正常，但朝方重提“中朝血盟”并得到中国积极回应则不同寻常。尽管冷战后中朝关系渐行渐远，坚持拥核路线的朝鲜频繁违背国际公约将中国推上风口浪尖，但植根于历史情感、意识形态以及现实地缘政治需要，两国仍然有着剪不断的特殊纽带。1961年签订的《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则从法律意义上确定了两国的盟友关系，即使其效力在今天已经所剩无几，近似一纸空文。那么，明知中国与朝韩两国在社会认知、经济交往等各领域发生逆转性变化的情况下，中朝再提“血盟”意味着什么呢？

“血盟”效力不是问题 废约才是大问题

作为冷战时期特殊关系的产物，中朝盟约与美国同盟体系有着明显不同。其根本性差异在于，基于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中朝两国地位平等。在实践中演变为中国对朝提供工业、民生等物质援助，而朝鲜客观上作为大国交锋的战略缓冲区。这种互助合作并非一成不变，它随着双方安全、外交和经济需要随时调整。

与历史上地位平等的两国或几国所缔结之盟约类似，这种合作通常合则靠近，不合则一拍两散。这种不基于实力差异的平等盟约，往往需要多领域的广泛深层次合作和高超的外交技巧作支撑，一国难以直接干预和改变他国政策。在改革开放和后冷战时期，中朝两国所面临国际环境和战略目标均有了重大变化，中韩建交与朝鲜拥核自保成为自然而然的选择。《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逐渐成为一纸空文，淡出中朝两国民众视野。

然而，大国外交的内涵通常远丰富于小国，其对外战略常常保留余地。政治经贸领域的合作充实了中韩关系，但安全领域仍存在结构性分歧。朝鲜核计划常常致使中国陷入维护地区稳定和承担国际责任的两难，但在美国试图操纵朝核问题威胁中方安全的现实因素里，中国是否“弃朝”就成了不那么紧要的议题。1961年通过的中朝盟约，经过两次续期后延续至2021年。换言之，中国作为大国事实上掌握着盟约是否延续的主动权，留给朝鲜的时间并不多。

未来两到三年内，朝鲜如若继续加强核试验，在频率和当量上不断刷新记录，同时试射远程乃至洲际弹道导弹，谋求“弹弹结合”即搭载实战化核弹头的远程导弹发射，那么“血盟”很可能从法律上彻底成为历史。此次，朝方重提中朝血盟意在试探中国态度。

朝核问题延续二十余年，从最初的和平利用核能到改善朝鲜生存环境再到目前的维系朝方政权存续和主权安全，其内涵与外延均明显扩展。客观而言，难题在短时间内近乎无解。

金正恩在2017年贺词中多次提及朝鲜核力量，展示高度自信。“去年，在加强主体朝鲜国防力量方面取得了划时代的转变，我们祖国成为了任何强敌也不敢触犯的东方的核强国、军事强国。朝鲜成功进行了第一颗氢弹试验、核弹头爆炸试验，洲际弹道火箭试验发射准备工作进入最终阶段等等。”

对于朝鲜而言，重返六方会谈的条件不是弃核与无核化，而是在承认朝鲜核国家前提下进行的谈判对话。新的一年里，朝鲜何时进行洲际火箭（导弹）发射与核弹头试验，决定了东北亚新一轮紧张对立的发生时间。也决定了迟迟悬而未决的萨德反导系统，何时真正落地。

因此，在特朗普新的对朝政策出台前，借萨德部署搅动中韩交恶之机，朝鲜重提中朝“血盟”并未展现任何实质上的诚意与会谈可能。中方回应亦是避免半岛失控，维持现状，并适当对美韩释放特殊信号的外交策略。至于网络流传的关于“金正恩访华”前兆猜想，更是无稽之谈。

中朝两国鲜血凝成的友谊是共同抵御外来侵略，维护国家安全的历史记忆，它不应被否定但也不等同于中国为朝鲜无限期“背锅”。今后两到三年内，《中朝友好合作互助条约》的存废或以何种方式延续，将成为决定半岛走向的关键因素。无论哪种可能，“缔约双方保证共同采取一切措施，防止任何国家对缔约双方的任何一方的侵略。一旦缔约一方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或者几个国家联合的武装进攻，因而处于战争状态时，缔约另一方应立即尽其全力给予军事及其他援助”都将彻底消失。